約莫兩年前我寫了這個文的梗概,今日依然愛這倆愛得要命。我便想豐富豐富我的大綱,弄成個小篇兒。
痴漢斐茨傑拉德×弱氣海明威
一切皆幻像,莫寄律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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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瞥過塞納畔,可有性子里烙著不妥協態度的左岸派?沒有。但那兒的咖啡館裡,或許會容納著一個慵懶的黑髮作家,他的手指敲打著桌面,具有詩意的——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出現。他半是焦慮半是故作姿態,像害了相思病的姑娘。
這一場景,或是給一個路過的畫家瞧見了而描進素描紙里?亦或是被一名閒逛的記者給攝了下來成了定格的畫面?不湊巧,可沒有。
但是,它卻在多年後的《流動的盛宴》里以暗地裡的情愫的形式再次出現,讓人熟悉極了——啊,那個亦純真亦瘋狂的年代!
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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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姆,」金髮作家的聲音貼近他的耳畔,帶著笑意,「我親愛的海姆,」這讓他發癢,咯咯地笑起來。
他顫抖的身體貼上對方。他本該乖乖地坐在書桌上的,但作家的輕撫叫他的心鑽進了像宴會一樣的癲狂里去,瞧那桌案上可憐的手稿被他的臀部揉得面目全非——他無法安定的身體正如他吐出的顫顫巍巍的氣息。
他貼著金髮作家,貼得緊緊的,他的心臟感受從對方胸膛里生生不息的跳動。
「菲茲,」他說。
半片昏暗中,他的雙眼閃閃發亮熠熠生輝,充滿生命力,帶有初次成熟的柔軟與熱情。
那就像一個——
一個邀請,一個誘惑,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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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龍宴會是太過真實的寫照。
水晶盤,水果罐,點心架還有茶具在奏樂,蕾絲大桌布和罩著房間的絲絨軟牆似舞台的帷幕,而雕花金框鏡子是個舞台,因為它映著舞台。
女士們以不在意露出胸脯的姿勢癱坐於天鵝絨沙發,鮮紅的小嘴說著自己才曉得的話語,臉色紅潤,有阿托品般的胭脂鋪染和水晶燈的照耀,更有來自內心的銷魂纏綿。
男士昂首,談論起流行文學和股票行情,房產投資——理性在香檳里顯得尖銳而裝模作樣。他們的腕表與領結昭示家財豐歉,好像他們如此上流,所以誰也沒提及,他們要為一杯啤酒的傢伙在小酒館裡和夥計爭個面紅耳赤,他們之所以睥睨女人物什的一無是處不過是憐惜自己越發瘦癟的錢包。
這時有一個不合群的傢伙,長得英俊的金髮的傻瓜,到處張望,好似這小小的廳堂有宮殿那麼大一樣。他並非沒見過世面,他只是在尋找一名男子,和他一樣是名作家。
他內心焦慮,犯酒癮時也會這樣,他要見他,和他談談新作品人物塑造的問題,或是其中的政治立場,還有暗喻們——放屁!那是藉口。他不過是要見到那黑髮的人兒。
金髮作家喝下手中的香檳,眼球卻透過細腳杯的玻璃恰巧發現對方正癱在一群甜姐兒的懷裡,漫不經心地進行學識淵藪的作家的寫作教導。他的雙唇被偷吻得富有光澤,眼眸滿是溢出的光點,凌亂的頭髮披在他的臉頰上真性感。
顯然他亦發覺了對方,他從蓋著柔軟大腿的裙子堆里爬起來,眨眨眼睛,朝金髮作家露出一個太過燦爛的微笑。
「菲茲。」
「我的朋友,」暱稱為「菲茲」的斐茨傑拉德先生輕聲說道,「你成了個醉鬼——在沙龍里。」
歐內斯特的確醉倒了,他微笑,讓斯科特扶扶可憐的他——斯科特攙扶起他,但他卻,看似不經意地摔入對方的懷裡。
他的身體多美呀,有如他涉筆生趣的寫作天賦——流暢而具有侵略性。
斯科特心裡想。他總這樣想。就算是,黃金時代的終結,爵士時代的墜落——他的心何時不在愛慕著黑髮作家的強健的軀乾和錦口繡心的文採呢?就像愛澤爾達那般。
在全盛時期里,若是知曉他後來是如何嶄露頭角成了一代的風華,便別出奇為何斯科特甘願當那名痴情的蓋茨比。在巴黎這流動的盛宴里,黑髮的歐內斯特總是最賞心悅目的那道佳餚。
「婊子們要看我指尖上你留下的吻痕,而我說那是墨水的痕跡。」
歐內斯特滾燙的吐息撒在斯科特的領襟,如無形伸展的枝蔓,迎風掃過他的鎖骨。
他把歐內斯特拉出會客廳,在夜幕遮掩的一隅抱緊了對方。哦,墨水墨水。墨水是他們的小情趣,他喜愛看著鋼筆尖滴落的墨滴從歐內斯特的肩膀到胸膛蜿延出的路徑。 但現在沒有墨水。而那如此不打緊。
歐內斯特正倚在他的懷裡,如此安然卻在斯科特感知中放大成一個無邊無際的神秘實體,在鼓動與膨脹。
黑夜有了輕輕的喘息,當中隱秘的關係好似昭然若揭,但廣闊的黑幕拱頂下巴黎是盛大的光芒宴會,就連華燈與世人言語也是出席者,於是熱鬧非凡便隱去了這靜悄悄而來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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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斐茨傑拉德夫婦從美國來到法國,帶著驕傲與清高——摔碎了香檳酒瓶和高腳杯,讓禮花漫天飛舞落在吊燈上,他們舞動旋轉的身體上——皮鞋踢踏再一次掀起地板的彩色碎紙和花瓣。但他們又花費了好多功夫去讓自己看起來是只會歡笑般的愚蠢——那叫他們倆都好受些,裝瘋賣傻來掩蓋戀人間的相互傷痕與勾心鬥角,使他們光光鮮鮮成為別人羨慕的模範夫妻。澤爾達是眾人的焦點,斯科特一直都知道,這個來著美國南部的迷人女孩該受矚目,她在人群中心跳舞,邀請不同的男人來伴舞,一個接一個——她笑得那麼明艷,愚蠢的小甜心。不遠處,她的丈夫也笑得明艷——門口外的黑夜擋住了他的勉強。
這時,一個黑髮男人在人聲鼎沸中迎上澤爾達,他們笨拙地手牽手爬上圓形餐桌然後開始跳舞,澤爾達有柔韌的腰肢和敏捷的舞步,她企圖主導——而黑髮的人兒不甘示弱,在燈管下他的眼睛盡釋狂野,雙腿伸展——直叫斯科特渴望親吻他的腳尖,他轉動,黑色的發絲頑皮地飛舞。黑夜的蒼穹下巴黎的華燈為他綻開;人們的歡呼為他奏樂——就像斯科特夢中舉世為一個人盛大、為一個人狂喜的爵士時代,人聲湧動中他無意聽見一名觀眾感嘆——「真他媽火辣......」,他眨眨眼,圓桌上身影飛快旋轉,不停地跳啊跳,他確見黑髮拂過的一雙嘴唇勾起。
「那當然了,」他驕傲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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